似水流年,光陰的紙張漸漸泛黃,像封存在相冊底部的老照片,泛起淡淡的光暈。記憶的河流里,總有一些場景會動搖心扉,漾起層層漣漪;總有一種味道能令人回想,打開回憶的閘門;總有一些故事引人神往,在光陰里發(fā)酵的愈發(fā)醇厚。
棉花豐收遍地白
打我有記憶起,若說家鄉(xiāng)的秋天是一副多彩的調(diào)色盤,那面積最大的背景色,便是遍地的棉花白。秋季的天空蔚藍高遠,萬里無云,澄澈的好似一塵不染。一眼望去遍地的棉花,綻放的十分飽滿,擎在低矮有力的枝椏上,像一片潔白的沙灘,托著湛藍似海水的天空。
棉花長大到盛開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。那一朵朵軟糯似云朵般的棉,傾注了勞動者無數(shù)的心血和汗水。春天,父母將翻犁后的地面收拾平整,整齊地鋪上地膜,推著播種的機器在地膜上,畫出一條條筆直的線條。澆灌過春水后,棉籽破土而出,挑出瘦弱矮小的苗拔去,留下最粗壯有生命力的一支。待棉花長至及膝時,掐掉頂部的“頭”,才能長出更多棉桃。盛夏時節(jié),棉花盛開著五顏六色的花朵,鵝黃的、淡紫的、淺粉的,旺盛的生命力在田間地頭散發(fā)著。
到了金秋十月,棉田漸漸褪去綠衫,躍出一抹抹白色。漸漸地,忽如一夜秋風(fēng)來,棉田裹上了銀裝,棉花開遍了鄉(xiāng)野,我們散布在廣闊的棉田里,豐收的勞動號子在秋日里嘹亮動人。
秋風(fēng)乍起麥?zhǔn)彰?/strong>
秋日的夜晚,天空和白天一樣清澈透明,漫天星辰如碎玉般,揮灑在漆黑的夜空里。我躺在光禿禿的黃土地上,只墊著一層薄薄的被褥,與土地的距離如此之近,仿佛能聽見大地的脈搏。旁邊是堆成小山的谷粒,和滿場完整的還未脫殼的麥穗。爺爺和我漫無目的地聊著天,聊他的過去和我的未來,天空、銀河、蟋蟀、野草,是最靜默的聽眾。
那時候,世界如此安靜緩慢。我們躺在大地的懷抱里,微風(fēng)不燥,心無雜念,睡在成熟的麥穗旁,防止晚上下雨,只為守好一年的收成。其實,我的家鄉(xiāng)在干旱少雨的河西走廊,終年少雨,家里從來沒有買過雨傘。守在麥堆旁,大概是因為在缺水貧瘠的土地上,物力維艱,莊稼珍貴,稀缺會使人倍加珍惜。
果香滿園枝椏低
長大后,我便很少吃梨了。不是不喜歡,恰恰相反梨是我最愛的水果之一。離家在外,我再也沒有嘗到過早酥梨的酸甜,庫爾勒的香甜,蘋果梨的清甜,金鳳梨的甘甜......超市里的梨,賣相很好,但總少了些味道。我想那是回憶里的少年時光,如今成了飄在心頭的一抹淡淡鄉(xiāng)愁。
老家的門前,整條街上種滿了梨樹。春天潔白的梨花競相綻放,襯著老舊的村落也美了幾分。夏天的傍晚,爺爺奶奶喜歡坐在枝葉繁茂的梨樹下,吹著晚風(fēng)話家常。秋天梨子成熟,空氣中飄著甜甜的味道,低垂的枝椏被壓彎了腰。熟透的梨掉落在地上,如蜜般甜的汁液,引來蜜蜂陣陣飛舞。我們坐在梨樹的臂彎里,點兵點將般吃著玩著。秋末冬初,將吃不完的梨放進地窖里,在冬天又是一番風(fēng)味。
小學(xué)時,學(xué)校組織摘棉花,我騎著自行車在田間地頭飛馳;麥?zhǔn)沾驁鰰r,在燥熱中等一陣久違的清風(fēng),爺爺隨風(fēng)揚起麥子,谷粒和麥皮被分選開來;冬天夜晚,從冰水桶中拿出一只黝黑飽滿的“冰消梨”,嘗一口秋天的味道......
歲月忽晚,山河已秋。我想起了以前的很多故事,它們在光陰里靜靜流淌,時不時翻一翻,喜悅就悄然爬上了我的眉梢。(肖倩倩)